[违章攻略]人生的下一秒之车祸篇

《违章攻略》

人进中年，睡眠渐渐变得不好，常常半夜醒来，回忆一些小事。生命旅程至此，虽未经历大风大浪，但已经四十年的时间，眼见身旁花开花落聚合离分，心态从年轻时的激烈尖锐也变得平和起来，有时觉得虽然骨子里还有些反抗的意识，但往往提不起精气神来较真，冷眼旁观默默无语的时候的居多。周日在家中做饭，听些京剧，儿子问我：“爸爸，是不是人老了，就喜欢听戏曲？”下意识的嗯了一声，想到，无论承认与不承认，自己正在变老，也许正处在生物体由盛转衰的转折点上。

周一清晨，起了个大早，买些菜，准备好午饭材料，热的浑身大汗，正准备冲个澡去上班，手机响了起来，来电的是老家一个朋友，电话中说道“咱们张大哥家出事了，昨晚骑电瓶车带着孩子被汽车撞了，车辆已经逃逸，大哥还好只是受了些轻伤，只是孩子不行了。”

手里拿着电话，脑子里轰的一声，心里觉得突然被剜掉一块肉似得痛得不行，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关上卫生间的门，打开淋浴头，泪水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往事历历在目。

小学时随爸妈军转安置到曲阜的，老家不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亲戚在本地，很羡慕别人都有亲戚家的哥姐弟妹一起玩耍，落寞的很。初中时，因为一个偶然的机缘，认识了一帮子别的学校的同学，脾气性格相投，一起打牌下棋打球，偷偷抽烟喝酒，渐渐熟稔起来，后来半真半假地依照当时当地流行的风气拜了把子，以兄弟相称。张大哥年长，我们都叫他大哥。大哥家在农村，初中毕业就辍学了，干起了厨师，当时县里广电局有个对外的餐厅，大哥就在那里掌厨，因为这个原因，我们这帮子人经常在餐厅里喝酒吃饭聚会，当时毕竟都是穷学生，每每都是大哥结账，虽然他自己收入也不高。

年轻时少不了瞎折腾，记得有一回，大家嚷嚷着要帮大哥家割麦子，结果一腔热血的真到了村里地头，像我这样从没干过农活连麦子韭菜都分不清的人哪里吃的了那种苦头？草草比划了几下就躺倒树荫里睡觉去了，兄弟几个活儿没干多少，倒是没少吃喝大哥给准备的一桌子酒菜，这件事也成了我们记忆中的笑谈。 等到了我们这帮子朋友都参加了工作，大哥已经要结婚了，我还记得当时大哥家里要盖房子，弟兄们提议帮助大哥一下，当时收入也不高，我自己月工资也就三四百块钱，哥几个每人凑了一千块钱，送到大哥家里，大哥高兴得很，张罗了一桌子酒菜。喝完酒回家的路上，聊起，大哥是个爱面子的人，在农村，盖房子是件大事情，有朋友帮忙，大哥觉得很荣耀。后来大哥宽裕一些了，虽然我们一再拒绝，还是坚持把钱还给个我们。

再往后，大家都结婚生子，成立了家庭，但彼此间的手足之情从未减淡，尤其是到了现在，大家年龄都大了，碰到了谁家的白事红事，我们都以亲兄弟之礼相待，大哥对规矩风俗懂的多，往往是他忙前忙后。

就在去年夏天，大哥跟我说，孩子想来济宁职业技术学院上学，还让我打听一下学校的山推班是不是真的毕业后能到山推去上班。其实我心里是不以为然的，企业效益好了可能比较需要技术工人，但这两年经济滑坡制造行业不景气，谁知道结果会怎样？会不会是学校为了招生弄些噱头忽悠呢？但不管怎样，大哥觉得孩子大了，学习不好考不上名牌大学，学些技术做个工人，总比在农村没事干强。等到了报到的那天，大哥一家三口都来了，我们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孩子长得很清秀很机灵也很有礼貌，大哥大嫂还开玩笑说把儿子交给我，以后让我负责帮着在济宁安家找媳妇落户，我心里听了第一反应就是，现在济宁的房价物价，一个农村来的孩子，想找个落脚的地方，真的很难呢。等孩子安顿好了，大哥跟我说自己还要去广州上海再去学些手艺，回来在饭店里再干上几年，攒点钱好给孩子买房子娶媳妇。我看着都四十好几的大哥，还要这么辛苦的奔波，心里感叹人生的不易。

可是，人生的无常谁能预料的到？就连大哥这么普通的要求上天也不能施舍。一场无情的车祸，夺去了孩子尚未成熟的生命，平日里伴随自己的儿子那活泼健硕的生命在父亲的目送中消失，这是一种如何撕心裂肺的痛呢？我不敢想象。

生离死别，本是人生必须要面对的痛楚，我自认为可以坦然接受生老病死，因为那是生命的规律；可是，死去的是一个花季的少年，他还没能品味过真正的人生，他还正在努力挣扎着走向人生最美好的段落，孩子，你走了，我亲爱的大哥，大嫂，可否能支撑起独自活下去的勇气?人生的烛光也许就此黯淡，自此以后这漫漫的几十年，孤独的徘徊中怎样挥别对你的思念？我不知道答案在哪里。年轻时苦苦思索人生的意义，自己每每徘徊在夜班的街头，那种孤独与寂寞，刻骨铭心至今未忘，我又想到，人，真的应该信仰一种宗教，让我们孤独苦痛的灵魂找一个寄存所。

上班的路上，墨镜后面的眼中，依然不能止住泪水。模糊地看着来来往往为生计奔波的众生，想着永远也无法预测的人生的下一秒，慢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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